君临·第七章（楚路）
章七·归家
将醒未醒之际，路明非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拂开了太久没有打理的刘海，抚过额头，但并没有停留多久，额上的热度随着手的离开迅速消减，他睁开眼。
楚子航的手已经收了回去，坐在病床旁，表情沉静，看见路明非醒来，便问道：“你醒了？想喝水么？”
路明非怔怔地看着楚子航站起来，拿起床头的杯子走到卫生间把剩余的水倒掉，再走过来接了一杯递给路明非，“自己可以起来吗？”
“额……可以可以。”路明非忙支起身子坐了起来，楚子航一手还端着杯子，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把枕头竖起来，方便倚靠。
“谢谢谢谢师兄。”路明非受宠若惊，动作呆滞地接过水，低下头抿了一口，水温适宜，正适合入口。不知道为什么，与世隔绝了那么久，天天只能与一个科学怪人见面，之前又经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，这个时候能看到楚子航，还对自己这么好，突然就生出了亲切之感，酸涩猛地冲到鼻头，差点把眼泪逼出来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楚子航见他忽然间涌出泪水，吓了一跳。
“没没没。”路明非忙揉了揉眼睛，“师兄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“学校的安排。四月份关于天空与风之王的一切事宜已经完全结束了，由于校董会当时做出了一个错误判断，导致你遭遇危险，学院也特意下达了道歉声明。考虑到你遭遇‘太虚’，精神方面可能受到过伤害，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休息了，九月份按时报到开始三年级的学习。”
“咦。”路明非愣了一瞬，“这是说我现在放暑假了？”
“差不多，不过派了个人和你随行一段时间，做心理疏导和一些日常调查。”楚子航略微停顿，“那个人是我，所以你不必太过紧张。”
路明非顺从地点头。
如果是楚子航，以两个人相熟的程度，他自然不会为难自己。而且，刚刚楚子航摆出的一副照顾病人的架势，简直男友力爆棚，估计自己又要被一众妹子们羡慕嫉妒了。而关于自己的那些搞不清楚，路鸣泽看样子也不愿意告诉他的事……暂时先放下吧。
他还是更情愿过风平浪静的生活的。
后来伯格带着富山雅史进来，楚子航把空间留给了两位专业的医生，和路明非打过招呼便离开了，在走的时候他问他：“你是想先在美国呆一段时间还是回家？”
“师兄你安排就好了。”
楚子航略作沉吟地点头，然后直到伯格拿着针戳进他的胳膊，痛觉才把他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来，默默盯着深红色的血慢慢地从身体里淌出来，刚才楚子航来过的事还是让路明非有点茫然。
什么情况……？他牛逼哄哄的师兄成了他秘书的节奏？
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‘你安排就好’，怎么好像能嗅到一丝酷炫狂霸的感觉呢？
楚子航给他买了一个星期后飞北京①的机票，落地后他让路明非先回家倒时差，之后的事情再联系，还十分体贴地拦了辆车把他送回了家。
路明非拖着并没有装多少东西的行李箱，在小区门口下了车，慢腾腾的一步步往家里挪。说实话他原先是不打算回来住的，去年校工部的那群壮汉跑来闹了一场之后，婶婶对他的成见就越来越深，在他生日当天大发脾气把他赶出家门，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。
直到……在东京的那场偶遇。
想起来自己当时深陷于巨大的麻烦中，被黑帮巨头追杀，拉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满世界乱跑，老大和师兄还在牛郎店里出卖色相给他赚钱泡妹子。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和婶婶见面，从小养成的怂面对她再度发作，不过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十分体面的，衣着华丽不菲，还带着一个模样标致、气质高雅的小女朋友，在婶婶的眼里无疑又是对路鸣泽啪啪啪的打脸。但是……不得不说，叔叔塞给他钱的瞬间，他的心再度软了下去。
那是他的家，如果连这个家都抛弃了的话，恐怕他就再也没有依靠之处了。
走到门口一摸裤兜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钥匙，只好摁门铃，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门里传来了叔叔的声音：“谁呀。”
“我呀。”路明非轻声说。
门开了，路明非迎上满脸诧异的叔叔，还有从厨房疑惑地探出头的婶婶，场面静默了一瞬间后，婶婶的高嗓门响起：“路明非？你怎么现在回来了？”
“被学校开除了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提前放假了而已。”路明非侧着身子把行李箱提进来。
“你先别换鞋，出去买包盐。”
“哦哦哦。”路明非满口应着，搭在门把上的手复又把门打开，六月开初，燥热的夏天刚刚开始，蝉的声音还未到撕心裂肺的程度，但吹在脸上的风并不是很惬意，带着湿热的躁动。不过路明非的心情很好，在卡塞尔医院那段时间的压抑和“太虚”里的焦躁一扫而空。
我回来了。
家里还有人迎接你，哪怕没有很多的热情。
“才想起来前几天是你的生日，抱歉哈，哪天我请你吃饭吧，别太贵的就成。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。你时差倒得怎么样了。”
“我对于这方面没什么问题的，熬一两个通宵都没事儿。倒是觉得最近过得特糜烂，吃吃喝喝玩玩睡睡，上午睡半夜熬，简直了。”
“这样对身体不好。”
“我当然知道啦，可是有时候一打开电脑就停不下来……唉我也希望我能早睡早起，按时锻炼，可惜做不到啊。”
“……如果你想，我可以帮忙。”
“诶?”这能怎么帮。
“从明天开始吧，早晨我会打电话给你，你觉得七点还是八点合适。“
“额……七点半？”路明非折中选择了个时间，又有些犹豫七点半是不是有点早，这几天睡到十点多都还迷迷糊糊的。另外面对楚子航忽然主动请缨当活体闹钟的事，他莫名的有些不知所措，“这样会不会麻烦到你啊师兄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楚子航干脆地说，“好了，现在开始日常。”电话那头传来翻动书页的声响：“今天有没有发生一些你没有预料到的事，并且你随之感到心烦。”
路明非略加思索，放假回家的日子基本上就是宅，偶然穿得乱七八糟的被差遣去买一些日用品或者作料小菜，然后剩下的时间都基本上呆家里，给婶婶打打下手，更多的时候在卧室里打星际、追新旧番。路鸣泽还在国外上学没有回来，这倒也省了他不少贫嘴的时间。要说什么没有预料到的事，除了星际遇上奇怪的对手队友、婶婶一天没有怎么对他呼来换去，就没有别的了。游戏里的事基本上影响不到他的心情，毕竟他也不是个特别全情投入的玩家；少干点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，又不是抖m。
“没有。”他回答道。
“你今天感到了紧张或者压力没。”楚子航语气平淡。
“没有。”有星际里遇到了个强劲的对手，差点输掉的压力，不过这种话说出来被师兄听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。在楚子航这种乖学生、三观巨正、从来不沉迷网络的人面前，路明非总是刻意收敛自己的不正之风，虽然知道楚子航不会因此看他不顺眼或者瞧不起他。
“今天的心情有没有过剧烈的起伏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有没有因为事情发生在自己能控制的状况之外，你因此感到烦恼。”
“没有。”
“感觉自己能不能应付生活中有威胁性的争吵。”
“没有……额……”路明非机械性地回答后一秒反应过来”没有”这样的答案在这个问题中不合适，至少要答”能”或者“不能”吧，这个“没有”师兄一听就知道他又没认真思考这些问题，随便应付了事了。
不过……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儿，学院特意让富山雅史教授给他单独出了一套学院的日常报告，美其名曰是关注他的心理状况，将每日提问回答和上传校网的活儿全权交给了楚子航，于是楚子航就每天不厌其烦地晚上十点半准时给他打骚扰电话——不不不，没有“骚扰”这俩字。
“路明非。”楚子航道，语气中有淡淡的警告成分。
“能能能！能应付！”路明非忙不迭拔高声音强调。
“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积累了大量困难不能克服。”楚子航没有多说什么，继续提问。
“没有。”路明非回答得很快。
一系列的问题终于告一段落之后，路明非听见楚子航又翻出了个什么东西，电话那头一阵动静，他握紧手机屏住呼吸，不敢出声。虽然他和楚子航混熟了，没有刚刚在卡塞尔见到他那么紧张，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怕自己做出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来了，即使他是个模范学生，可他杀起人来的手段，更是教科书般的凶狠啊。
“是否监测到未知龙类。”
“否。”专属他的心理调查做完了，下面看来是“卡塞尔学院假期日常报告”②。“其实啊师兄，这个日常里的回答都是‘否’，我一并回答你好了，也省得你费口舌念题了。”
“嗯。想出去旅游么？”
“诶?”这是哪儿来的问题。
“我看到有一个旅行团还不错，台湾全岛十日游。”
夭寿啦楚子航这是要带自己出去玩的节奏？！！路明非这回是真的傻了。
“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来一趟出入境管理局，办‘大陆居民往来台湾通行证’③大概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。记得带身份证和户口本。”
“师、师兄？”路明非惊疑不定。
“听说放松心情最好的方式是出游，这也是心理疏导比较重要的一步。”楚子航的语气依旧淡淡的。
① 北京：虽然《奥丁之渊》里面说路明非楚子航的家乡是个小城市，但是《悼亡者之瞳》里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北京，楚路芬的北京屠龙之行，赵孟华还是路明非救的，显然赵孟华还有陈雯雯都在北京，要说龙四为什么说是二线城市，只能说江南又BUG了。
反正我最早的时候就说过我的设定和《奥丁之渊》有冲突，这里就冲突了，家乡依旧定为“北京”。
② 卡塞尔学院假期日常报告：出自《悼亡者之瞳》第一章开头。
③ 台湾:和前段时间台湾大陆发生的矛盾无关，我很早以前就准备让他们去台湾了，大纲是几年前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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计算失误，以为这一章可以发展到台湾之行的，我还是低估了我说废话的能力，哈哈哈。